盐酱禅与茶饭禅

文｜慎言

禅门常说“穿衣吃饭，皆是佛法；运水搬柴，无非妙道”，意为禅并非是高深莫测的，而是活泼泼的，日常生活中的穿衣吃饭、运水搬柴等习见活动，往往都可以成为悟道的因缘。禅宗祖师都认为，禅者的修行不是刻板的，而是在顺其自然的生活中自然实现的。在中国禅宗史上，就有许多关于“饮茶吃饭皆是禅”的典故。禅门中的“盐酱禅”与“茶饭禅”的典故便是其中之一。

一、盐酱禅

“盐酱禅”讲述的是唐代马祖道一禅师的禅法公案。马祖道一禅师为考验嗣法弟子百丈怀海禅师禅法深浅，一次，专门指派自己的侍者运送三坛盐酱给百丈禅师。百丈禅师收到这三坛盐酱，随即击鼓鸣钟召集僧众上堂。百丈禅师指着三个酱坛对众僧说：“这三坛盐酱是家师道一禅师派人送来的，你们中若有人能够向大众解说其中道理，我就不打破，如果没有人能说得出我就将酱坛打破。”百丈禅师说完，眼睛左右巡视众僧，只见所有弟子都面面相觑，哑口无言。百丈禅师见所有弟子中没有一人能回答问话，便用拄杖将三个酱坛都打破了。

马祖道一的侍者将百丈打破酱坛的情况告诉了道一禅师，道一禅师对百丈禅师对酱坛的处置方式大加赞赏。道一禅师还派侍者传信给百丈禅师，请他将自己修行近况及修学体验向自己汇报一下。百丈禅师于是回信说：“感恩师父的呵护！酱坛已经打破30多年，弟子从不曾缺少过盐酱。”道一禅师收到百丈禅师的信函十分赞许，遂即回复了八个字“既不缺少，分些给人。”百丈禅师看过回函，明白师父的良苦用心，十分感恩师父的提携与关怀。此后，百丈禅师住锡江西百丈山，大力弘扬禅法，制定丛林清规，广泛接引求法学徒，一时门风大盛。

我们都知道，柴、米、油、盐、酱、醋、茶是人们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饮食用品，其中盐酱则是重要的调味品。道一禅师之所以要将盐酱送给百丈禅师，意在告诉百丈禅师，禅悟就是在日常生活中穿衣吃饭之间实现的，不要刻意去求取悟道，也不可脱离日常生活实际去修炼。只要在生活中随顺自然，“饥来吃饭困来眠”，你会发现，在不经意间就悟道了。

百丈禅师对打破盐酱坛子的回应，则告诉师父，自己的禅道，都在穿衣吃饭之间，什么都不缺少。自己也将遵照师父的指示，将“盐酱”分给别人。此后，百丈禅师果然谨遵师训，常以日常生活为法缘，倡导“一日不做，一日不食”的农禅并重禅风，将参禅与生活融为一体。百丈禅师以此禅风接引弟子，很多禅子都在他这种农禅并重禅风开导下触缘悟道。

二、茶饭禅

“茶饭禅”公案，讲述的是唐代龙潭崇信禅师求法的公案。龙潭崇信是天皇道悟禅师法嗣，北江陵人，没有出家前，以卖饼为生。当时，天皇道悟禅师住持天皇寺，崇信家正好住在天皇寺旁边的小巷子里。出于对道悟禅师的恭敬，崇信每天在卖烧饼时，都会给道悟禅师供养十个烧饼。道悟禅师也不客气，欣然接受，并且每次吃完都会回赠崇信一个饼，说：“我给你福佑子孙的。”崇信不明白道悟禅师用意，暗自思惟：“饼是我拿去给他的，为何每次都留一个给我，莫不是禅师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？” 崇信百思不得其解，问天皇道悟为何每次都要还给自己一个饼。道悟禅师说：“饼是你供养我的，还给你一个，这能有什么错呢？”崇信听了道悟的话，深悟话中旨，于是投天皇寺跟从道悟禅师出家修道。

剃度出家后，道悟禅师对他说：“你过去广修福善，现在信奉我的话，可取法名崇信。”崇信自此天天跟从并侍道悟禅师。

一天，崇信问道悟禅师：“我自从跟随你出家学道，怎么一直没见你为我开示修行心要呢？”道悟禅师说：“你跟随我出家以来，我天天都在为你指示修禅心要。”崇信说：“我怎么没见你开示呢？”道悟禅师说：“你端茶给我，我随即接过来；你送饭给我，我马上接受；你向我合十行礼，我马上低头致意，这不都是在向你开示禅法心要吗？”崇信听后，低头沉思良久。道悟见崇信低头思考，便说：“见则直下便见，才要思虑时，那就差了。”经这么一说，崇信彻底开悟了。崇信问道悟：“如何保任（即涵养真性而运用之）？”道悟说：“任性逍遥，随缘放旷。但尽凡心，别无圣解。”

当崇信对自己修道没有进步而抱怨道悟禅师时，道悟禅师就告诉他自己在每天的饮茶吃饭、合掌行礼中都在开示他，只是崇信没有觉悟。道悟禅师在暗示崇信，日常生活中一切行事无不是禅。在喝茶吃饭、运水搬柴、合掌拜师等平常的行事中，都蕴含着促人悟道的禅机。一个有慧根的禅者，若能在平常习见的事务中，能够处处留心，则自然能够触缘悟道。

当崇信低头思惟时，道悟知道并没有马上体悟自己的意思，于是再次启示崇信，见性者应当当下即见，若是思考拟议，便与悟道相背离。道悟还告诉崇信悟道者应有的态度，做到处处任性逍遥，随缘放旷，凡事但尽凡心，不作圣解，自然能够悟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