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曾说一字

文｜陈旦

未曾说一字，简称“一字不说”，是指佛所证之法远离文字语言之相，唯佛与佛始能知见。所以，真相无法言说，若强加解释，则有如指月之指、渡海之舟。

在《指月录》中有一段论述：世尊临入涅槃，文殊大士请佛再转法轮。

世尊咄曰：“文殊，吾四十九年住世，未曾说一字，汝请吾再转法轮，是吾曾转法轮耶？”

世尊在即将进入涅槃时，文殊菩萨为了让大众能听到世尊最后的说法，因而恭请世尊再转法轮。令文殊菩萨感到意外的是，世尊并没有直接讲经说法，而是告诉文殊菩萨，说自己成道四十九年，未曾说一字，如何再转法轮。世尊在菩提树下悟道后，明明先到鹿野苑为乔陈如等五比丘说四谛法，此后，又开启说法四十九年，谈经三百余会的弘法历程。很多人都认为，世尊明明有所说法，而临入涅槃又说自己未曾说一字，岂不是世尊也在说妄语。其实，这不是世尊说妄语，而是世尊为让学佛者破除对语言文字的执著，通过观照自心，去除妄想，明心见性。

可见，世尊所证悟的境界，非语言文字所能表达，唯佛与佛乃能彻底了解。犹如以手指月，其指非月，一切语言文字也不全等于诸佛证悟之内容。

同样的观点，在《楞伽经》也有解说，曰：“我从某夜得最正觉，乃至某夜入般涅槃，于其中间，乃至不说一字。”

据《联灯会要》卷一云： 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，众皆默然，唯迦叶破颜微笑。世尊云：“吾有正法眼藏，涅槃妙心，实相无相，微妙法门，不立文字，教外别传，付嘱摩诃迦叶。”这则著名的禅宗公案不仅表示禅家注重正法相传，亦表示禅宗不滞教门之文字语言，直接洞见心地了悟之意。这种不依语言文字，直接证悟佛陀所悟的境界，就称为“教外别传”。

世尊不让学徒执著语言文字，但自己又针对众生的八万四千种烦恼，讲说八万四千法门。对于世尊所讲说的法，《金刚经》中说：“是故不应取法，不应取非法。以是义故，如来常说：汝等比丘，知我说法，如筏喻者，法尚应舍，何况非法？”世尊将自己所说的法比喻为船筏。

人们结筏渡河，既至彼岸，则当舍弃船筏。世尊所说的一切法，不过是为了令众生破迷开悟，成就佛道而方便施设，一旦众生悟道了，世尊所说的法也应当舍弃。世尊以筏喻来劝诫众生，世尊所说的法不过是标月之指，众生不可认指为月，而应当因指见月（明心见性）。

为了破除众生对法的执著，世尊特意强调自己未曾说法。如《金刚经》云：“须菩提！汝勿谓如来作是念，我当有所说法，莫作是念。何以故？若人言如来有所说法，即为谤佛，不能解我所说故。”

世尊认为，自己说法不过是度化众生的权巧施设，如果有人执著于语言文字，认为世尊有所说法，则与世尊本怀相违背，是没有真正了解世尊之本怀，所以，如果有人认为佛有所说法，就是诽谤世尊。

在《指月录》卷二中，释迦世尊的大弟子须菩提尊者也有未曾说一字的观点。文曰：须菩提尊者在岩中宴坐，诸天雨花赞叹。尊者曰：“空中雨花赞叹复是何人？云何赞叹？”

天曰：“我是梵天，敬重尊者善说般若。”者曰：“我于般若未尝说一字，云何赞叹？”天曰：“如是，尊者无说，我乃无闻，无说无闻，是真说般若。”

须菩提尊者认为，真正的般若是通过自证自悟而证，并不是通过语言文字的讲说而获得。对于梵天对语言文字的执著，须菩提尊者说自己从未对般若说一字，因而用不着赞叹。梵天最后觉悟到：“无说无闻”，方才是真正的般若。

须菩提这段言说告诉我们，真正的获得智慧是靠内心观照，自证自悟，而不是靠语言文字并所能言说。类似般若不可言说，《大般若经》亦云︰“我曾于此甚深般若波罗蜜多相应义中不说一字，汝亦不闻，当何所解，何以故？诸天子，甚深般若波罗蜜多相应义中，文字言说皆远离故，由此于中说者、听者及能解者皆不可得。”